研究背景
正如许多经济学家反复指出的那样，GDP在测度社会福利方面存在明显的缺陷。例如，一国的工作时间越长、投资率越高，产出往往越高，但与此同时其国民休闲时间和消费水平却会降低。此外，社会不平等、预期寿命、犯罪和自然环境等因素同样与生活水平休戚相关，却也没有纳入GDP核算中。
由Charles I. Jones和Peter J. Klenow（2016）合作撰写并发表在AER上的论文“Beyond GDP? Welfare across Countries and Time”通过构建消费等价福利（consumption-equivalent welfare）指标尝试修正GDP在福利测算方面的不足。作者认为，一国的福利由消费、休闲、预期寿命以及不平等程度共同决定，在进行国别对比前，应先根据预期寿命、休闲和不平等程度对消费进行修正。以法国和美国为例，2005年法国人均GDP和人均消费支出分别为美国的67%和60%，但其在其他方面的表现更为优秀——国民预期寿命更长（80岁比77岁）、工作时间更短（535小时/年比877小时/年）且社会更为平等。将这三个因素考虑在内，两国之间的福利差距会从人均GDP和人均消费显示的30%多收窄至10%以内。
模型简述
作者用如下函数表示个人在一生中能获得的效用总和：
其中，S(a)是个人能够存活到a年纪的概率，Ca和la分别代表a年纪的消费和休闲水平，期望算子E用来消除消费和休闲的不确定性。
为了进行国别比较，作者在美国的效用函数中加入乘数λ，即给定美国和i国的休闲和预期寿命的分布，美国的消费应如何调整才能达到和i国相同的效用水平。由此求得的λi便是i国相对于美国的消费等价福利，即有
如果预期终生效用可用如下的极简形式表示
则可以推导出如下结果：
最终求得的消费等价福利λi可以分解为4部分。第1部分源自于两国预期寿命的差异，寿命越长，享受到的福利也越多；第2部分为两国消费支出的差异，一国的消费水平越高，其福利水平往往越高；第3部分为两国休闲时间不同带来的效用差异；第4部分为两国消费不平等的差异，若i 国的不平等程度比美国严峻，则该项为负，反之则为正。
测算结果
论文首先给出了基于微观数据的测算结果（见表一）及相应结论。
表一 基于微观数据的各国消费等价福利测算
首先，log（人均GDP）与logλ之间的相关性高达0.98。如图一所示，λ基本分布在45度线的周围，即人均GDP越高的国家，其消费等价福利λ也越高，这说明人均GDP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反映各国福利的相对排序。其次，各坐标点都呈现出一定程度的偏离，这一偏离包含了预期寿命、消费支出、休闲时间等因素对福利的影响。人均GDP较高的英国、法国、意大利和西班牙，其消费等价福利λ位于45度线之上。更长的预期寿命和休闲时间，以及较低消费和休闲不平等，使得这些国家的福利水平相对于人均GDP水平有所上升，且与美国的福利差距比人均GDP显示的能收窄20%左右；而作者考察的8个发展中国家在各项指标上几乎都落后于美国，与美国的福利差距比人均GDP显示的还要扩大20%-50%，因此都位于45度线下方。
图一 消费等价福利和人均GDP的分布图
作者进一步考察了各国消费等价福利λ的增速情况。在样本期间内，英国、印度等7个国家的平均消费等价福利λ以年均3.14%的速度增长，相比之下人均GDP的平均增速只有2.13%。这1%的差距意味着生活水平翻倍所需的时间会从33年缩短至23年。从各分解项来看，预期寿命的提高是两者差距的主要来源，贡献了1.15个百分点的增速，其余4项的影响并不大。
表二 基于微观数据的各国消费等价福利增速测算
此外，作者还利用宏观数据对152个国家的消费等价福利作了测算。通过对比，发现利用微观数据和宏观数据求得的logλ具有很高的相关性，达到0.999。总体而言，利用宏观数据进行跨国福利比较同样非常有效。
基于宏观数据测算的各国消费等价福利进一步证实了文章的主要结论。logλ与log（人均GDP）之间的相关性仍然很高，超过0.95。其次，西欧国家与美国的福利差距小于人均GDP之差，其他地区则相反。除西欧外，各地区的预期寿命普遍偏低，且北非、中东和亚洲沿海国家的消费占比明显不足，撒哈拉以南非洲和拉丁美洲的消费不平等问题更为突出。就增速而言，预期寿命的上升仍然是福利增速高于人均GDP增速的主要动力，但亚洲沿海国家的消费占比下滑较为严重，反而导致其福利增速落后于人均GDP增速。
表三 基于宏观数据的各地区消费等价福利测算
表四 基于宏观数据的各地区消费等价福利增速
结论
通过引入消费等价福利的概念，作者发现国别间的福利分化比人均GDP和人均消费显示的更为剧烈。对于多数发达国家来说，虽然人均GDP和人均消费低于美国，但休闲、预期寿命和不平等方面的优势能够弥补其与美国的福利差距；发展中国家不仅人均GDP和人均消费落后，而且其在休闲、预期寿命和不平等方面的劣势会进一步扩大福利差距。作者的研究为我们比较不同地区和国家之间的福利提供了新的视角和框架，但能否将疾病、环境质量、犯罪和选择自由等其他影响福利的因素进一步纳入分析还有待更深入的研究。关于论文的更多内容，请点击https://www.aeaweb.org/articles?id=10.1257/aer.20110236。
撰稿 | 滕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