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 读
非市场活动作为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国民经济活动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然而现有以市场价格为基础的国民经济核算体系中，有相当一部分非市场活动对经济福利具有重要贡献但并未纳入核算范围。为弥补这一不足，GPI将家务劳动、志愿服务等非市场活动纳入核算范围。在前面介绍GPI子指标的推送中，我们已经介绍了GPI框架下居民消费指标的内涵和测度、以及如何根据收入不平等对消费支出进行调整，本篇推送将继续介绍在GPI框架下为什么以及如何对非市场活动中家务劳动的价值进行核算，并对《中国真实进步指标测算报告（2018）》中2017年全国各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及人均家务劳动价值的测算结果进行简要介绍。
01． 为什么要核算家务劳动价值
GDP之父西蒙·库兹涅茨（Simon Kuznets，1934）于20世纪30年代创建的国民收入与生产核算体系对市场交易活动进行了系统核算，但很少关注家庭中的非市场交易活动。直到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肯德里克（Kendrick，1967）、艾斯纳尔（Eisner，1970）等经济学家才开始关注非市场交易活动核算，认为经济核算应该超越市场。尽管学界已经关注到非市场交易活动的重要性，但针对非市场活动进行系统核算的研究进展较为缓慢，直至21世纪初，这一状况才有所改观。2005年美国科学院出版的《超越市场——美国非市场产出核算设计》系统总结了家务劳动、志愿服务等非市场交易活动的核算范围以及核算方法，为该领域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
随着时间利用等数据的进一步完善，纳迪姆·艾哈迈德等人（Nadim Ahmad et al.，2011）基于替代成本法和机会成本法对OECD国家中家庭生产的人工成本进行核算，结果显示，2008年OECD国家的家庭生产的人工成本在GDP中的比重均在10%以上，机会成本法计算的英国家庭生产中的人工成本在GDP中的比重更是达到了60%以上（见图1）。
图1家庭生产中的劳动力成本占GDP比重 (2008)
考虑到居民家务劳动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占有较高比重，如果在经济核算时忽略家务劳动，将难以展现一国或地区经济活动的全貌，与家务劳动相关的福利增进也容易被忽视。因此，GPI将家务劳动价值纳入核算具有一定的现实意义。
02． 家务劳动价值如何核算？
关于家务劳动时间的测量，目前较为常用的方法是时间日志法和调查问卷法。时间日志法要求被访者记录一天内花费在各项家务活动的时间（Marini和Shelton，1993；Robinson 和Godbey，1997）。在时间日志法中，重要的时间变量包括记录周期的长度、以及记录的时点（记录者是当天睡觉前对各项活动进行记录还是第二天通过回忆的方式记录前一天的活动）。这一方法的优点在于较为准确地记录了个人或者家庭成员在各项活动上所花费的时间，但其缺点是容易忽略同时进行的家务活动。
表1 2000年挪威时间利用调查——时间日志法
调查问卷法是通过电话、邮件或问卷的方式要求被访对象填写在每一项家务劳动中所花费的时间。问卷中包括被访者在典型的一周中花费在家务劳动中的时间（Brines，1994）或者询问家庭成员谁做了任务清单中的劳动（Haxter，1997）,有些问卷会涉及参与家务劳动的频率（Rbbinson和Spitze，1992）等，任务越细化时间估计越准确（Shelton和John，1996）。在实际应用中，通常是在大规模的社会调查中，加入家务劳动时间相关的问卷，相较于时间日志法，这种方法被认为是一种成本较低的方法。当然这种方法同样存在缺点，如被访者依赖其自身的认知能力来估计他们平均花费在某些活动上的时间，数据往往存在一定的偏误。
除了测量个体参与家务劳动时间之外，家务劳动价值核算的另一个重要问题是家务劳动如何定价。目前学界常用的家务劳动定价方法主要有三种。
一是综合替代成本法，即以当地全职从事家政服务人员的工资水平作为家务劳动的报酬。这种方法的优点是计算简便，直接以当地家政行业从业人员的薪酬作为家务劳动的市场价格。但这种方法的缺点是并非所有的家务劳动都可以由家政服务人员或钟点工或管家来完成，如对孩子的教育等，造成家务劳动价值的低估。
二是行业替代成本法，即将家务劳动的各项活动分别用市场中相近的职业收入水平进行替代，再合并为总的家务劳动价值，表2为美国无酬劳动核算的替代行业类别标准。这一方法同样会低估家务劳动价值，拉普兰特等（LaPlante et al.，2002）认为长期由家庭成员或朋友提供的护理服务的价值，远远大于市场上类似服务的价值。
表2 美国无酬劳动核算的替代行业类别标准
三是机会成本法，该方法将从事家务劳动的家庭成员以同样的时间投入到市场劳动中的工资视为从事家务劳动的机会成本，在实际应用中通常以居民从事市场劳动的工资率替代其从事家务劳动的报酬率。由于市场劳动工资率的选取受个体属性、行业属性以及地区等因素的影响，在实际估算过程中常用职工平均工资率等进行替代。机会成本法的优点在于数据获取较为容易，其局限性在于目前关于机会成本报酬率的选取尚未形成一致标准，机会成本报酬率选择的不同将导致核算结果呈现较大差异。表3为不同学者运用机会成本法估算的美国居民家务劳动经济价值。
表3 不同学者运用机会成本法估算美国居民家务劳动经济价值
03． GPI框架下中国家务劳动价值的核算
《中国真实进步指标测算报告（2018）》中对家务劳动价值进行核算的基础是微观时间利用数据和宏观人口统计数据，时间利用数据回答了具有给定特征的个体怎样分配时间的问题，人口统计数据描述了这些个体在人群中的分布情况，其中时间利用数据来源为“中国真实进步微观调查”（CGPiS）数据库。
具体计算方法为：
（1）计算各地区家务劳动参与率。
首先，分别计算样本中15-64岁和65岁及以上两个年龄段群体的家务劳动参与率，即不同年龄段群体中参与家务劳动的样本占该地区相应年龄段总样本的比重。然后，按照各自年龄段群体人口在该地区总人口中的比重对样本中家务劳动参与率进行加权加总，即可得到地区的家务劳动参与率。
（2）计算各地区家务劳动总时间、地区人均家务劳动时间。
首先，将地区样本中15-64岁和65岁及以上年龄段群体的家务劳动时间进行加总，再除以对应年龄段样本总数，分别计算地区样本中15-64岁和65岁及以上两个年龄段群体的平均家务劳动时间。
然后，根据（1）中计算得到的不同年龄段群体的家务劳动参与率乘以地区中相应年龄段群体的人口数，估算地区中不同年龄段参与家务劳动的人口数。
最后，分别将计算得到的地区样本中不同年龄段群体的平均家务劳动时间乘以估算得到的相应年龄段群体中参与家务劳动的人口数，得到地区中不同年龄段群体的家务劳动时间，将两个年龄段群体的家务劳动时间加总即可得到地区家务劳动总时间。将地区家务劳动总时间除以地区人口总数，得到地区人均家务劳动时间。
（3）计算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地区人均家务劳动价值。
将（2）中计算得到的地区家务劳动总时间乘以该地区家务劳动小时工资率即可得到该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除以该地区人口总数即为该地区人均家务劳动价值。
本报告选取最低小时工资率作为居民从事家务劳动的报酬率，计算得到2017年全国及各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和人均家务劳动价值的结果（见表4）。2017年全国家务劳动总价值为86664.15亿元，人均家务劳动价值为6286.09元。
表4 2017年全国及各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人均家务劳动价值
从各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来看，山东、广东、四川家务劳动总价值分别为6674.68亿元、6156.02亿元和5562.23亿元，依次位于第1-3位；位于第4-10位的分别是河北、河南、江苏、湖南、安徽、湖北、浙江，其家务劳动总价值分别为5355.99亿元、5270.24亿元、4733.55亿元、4194.56亿元、3612.12亿元、3370.80亿元、2996.42亿元。
从各地区人均家务劳动价值来看，北京、天津、上海人均家务劳动价值均超过10000元/年，分别为11241.93元、11063.33元和10143.34元，依次位于第1-3位，位居4-10位的地区分别为甘肃、重庆、山西、河北、四川、山东和青海，人均家务劳动价值分别为7843.21元、7834.82元、7814.78元、7191.66元、6756.02元、6744.14元和6537.96元。
图2：2017年各地区家务劳动总价值
图3：2017年各地区人均家务劳动价值
参考文献：
[1] Dale Jorgenson, Steven Landefeld, Paul Schreyer. Measuring Economic Sustainability and Progress, NBER Books, 2014.
[2] Eisner. Measurement and Analysis of National Income (Nonincome Income). In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50th Annual Report, September 1970.
[3] Kendrick. Studies in the National Income Accounts in 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 47th Annual Report, June 1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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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ordhaus, Kokkelenberg. Nature’s Numbers: Expanding the National Economic Accounting to Include the Environment [M],1999.
[10] Szalai, Alexander. The Use of Time[M],1973.
[11] Van Every Jo. Understanding Gendered Inequality: Reconceptualizing Housework[J]. Journal of Women’s Studies International Forum,1997(3).
[12] 李浩杰. 关于我国居民无酬劳动经济价值的估算与分析[D].清华大学,2017.
文 | 朱玉珂